琤琮-

【花怜】凛冬散尽

【花怜】凛冬散尽
·HE
·有回忆刀子预警
·有糖
·异瞳梗,私设如山
·算是一个小型番外吧,花怜真的好好磕啊(❁´◡`❁)*✲゚*


是夜。

夜风簌簌地穿过这片密林,连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夜色染上每一条狭长的枝丫。地面上重重叠叠的叶子的影子就好像幢幢的鬼影,风划过树叶的飒飒声,好似一只只厉鬼在嘶吼尖叫。

“太子殿下,你何必呢。”重重的阴影之下,立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一袭蓝衣剪裁合体,长长的黑发纷飞在夜风中。夜色下,看不清她的眼睛,只能看到鲜红的唇一张一合,齿如瓠犀。

按理说,明眸皓齿,这样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应该有一双熠熠生辉,明亮闪烁的美目。可是阴影刚好掩住了她的双眼,而她周身,也环绕着一阵阵阴冷之气。

很明显,不是活人。

谢怜站在距离那女鬼不远处,手腕上缠绕着的若邪在夜风中追逐纷飞,蓄势待发。他眯了眯眼,温声道:“岚姬,你究竟什么执念放不下,我兴许可以帮你。”

对面的女鬼似乎很不屑地哼了一下。谢怜攥紧腕上白绫,语气中带了一丝冷厉:“那,得罪了。”

瞬息之间,若邪便飞了出去,穿过簌簌的夜风,直面那女鬼。

岚姬被若邪扇了一下,似乎有些气愤。她伸出长长的鲜红的指甲,朝谢怜袭来!

好歹若邪刚刚用奇品蚕丝补过,略过那女鬼指尖时差一点被划破,可见这指甲有多么尖利。谢怜一伸若邪,直直面上岚姬那双不管哪个角度都不看不清的双目。

若邪在空中翻腾,扭出了一个异常好看的弧度,轻灵地如同一弯清凉的水波。下一秒,它就狠狠地撞上岚姬的双眼。岚姬被打中双眼,似乎是被激怒了,尖叫了起来。那叫声就如她的指甲一般尖利,好似能撕破暗夜长空。

看来,双眼是岚姬的弱点。

捕捉到这一点后的谢怜,不断朝着岚姬的双眼攻去,若邪的速度快若凛风,穿枝拂叶间,就攻地岚姬连连后退,嘴中尖叫却丝毫不停。

见岚姬跪在地上起不来,谢怜缠好若邪,走了过去准备了结。谢怜行走在凄冷的夜风中,一袭白衣似乎在这诡谲的夜里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谢怜刚刚蹲下来,岚姬突然抬起了头!

那双刚刚一直看不清的眼睛从黑夜后走出来,闪烁着诡谲的恐怖的红光。

仔细一看,那红光里,似乎还有东西,是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漫天火光中,似乎还有一个小儿的啼哭声!

谢怜突然觉得眼睛一疼,还没来得及闭眼,岚姬尖利的指甲就朝着他的双眼探去! 就在谢怜以为自己的眼睛就要瞎了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利箭穿林啸叶的尖锐。

只见,岚姬的腹部扎中了一支箭,下一秒,她就堪堪向后倒去,倒在地上后,她的双眼依旧没有闭上,只是眸中红光稍稍淡弱了一些。

“殿下!”风信放下弓箭,立刻奔向了谢怜身边,他后面,还跟着慕情。

谢怜还没从刚才的愣然中抽身而出,却见风信慕情跑了过来,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要再不来估计你现在眼睛已经瞎了。”慕情抱着手臂没好气地说。

“你他妈话怎么那么多……”风信瞪了一眼慕情。

“我操了,我真是操了,殿下,你碰到的这是个什么东西?”风信转向谢怜道。

谢怜闭着眼道:“女鬼岚姬。”

这女鬼岚姬是一位挺有年头的女鬼,虽然不比曾经的宣姬。之前也一直作祟,只不过都只是吓吓附近居民罢了,并无多大影响,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连挖了二十多人的双眼,导致这一带人心惶惶,甚至还传出了各种各样关于挖眼的传闻。

谢怜来之前有了解过,岚姬原是当地一户很有名望的大家的闺秀,年纪轻轻便喜欢上了一个外来男子,与其私奔,后来还有了孩子。可是后来发生了意外,一场大火,烧死了其丈夫和孩子。而岚姬也因为伤心过度哭瞎了一双眼。

只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是,岚姬的怨念何来,为何她要挖掉那二十几人的双眼,仅仅是因为自己家破人亡还身有残疾?

还没等谢怜接着往下想,他的眼睛突然疼了起来。好像拿着好几十根又细又尖的小针在眼睛上刺,一股热流漫过瞳孔,眼皮霎时酸胀地抬不起来,眼前黑暗地可怕。

难道是刚刚岚姬眼里的红光?

“殿下,你怎么了?”风信看到一直闭着双眼,额上冒着细汗的谢怜,有些不解地问道。

谢怜抹掉额上细汗,强撑着睁开了双眼,缓缓道:“无事,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慕情愣了愣,望向风信道:“要不要跟他那位说一声?”

风信还未作答,谢怜便立马按下慕情,道:“别别别,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三郎了,我就是有些累了。”

风信和慕情一齐看向谢怜,目光中尽是复杂的情绪。

谢怜心道:“唉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


回来的一路上,谢怜的双眼一直都隐隐作痛,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而且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烧。他仔细察看了一下,发现目力和色觉都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当谢怜只用右眼看东西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好像蒙上了一层浅粉色的轻纱,掩去了许多事物锋利的棱角,分明是夜,却总觉得有浅淡的阳光落入目中,整个世界都暖暖的呈一派绚烂的金黄色。

而当他只用左眼看东西时,情况则完全相反。每一件事物都冷冰冰地没有颜色,要说有,也是极淡极浅的蓝灰色。分明是夏末,却总觉得好像是严冬一般整个世界都褪去了颜色,变得冰冷晦涩。

可当他同时睁开两只眼时,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这可真是奇怪。

这几日花城在鬼市有事情,所以谢怜和花城就住在了鬼市的千灯观。谢怜低着头,刚踏进千灯观的门,就不留神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怜扑在那人的臂弯里,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眼前的一片红衣襟,目光下滑,是苍白的手,华丽精致的银护腕,抬起眼,花城弯弯的眉眼映入眼帘。

花城轻轻扶了一下谢怜,笑道:“哥哥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怜心中一软,牵住花城的手腕,温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三郎有没有好生练字啊?”

花城轻轻笑了一下,目光中满是星辰,熠熠生辉。

“当然有啊。”

“真的?”

花城委屈地睁着眼:“哥哥不信我?”

谢怜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花城的腮帮子,这感觉,就好像在戳一只花栗鼠。

花城牵了谢怜,来到观里那座神台上。“哥哥检查检查?” 谢怜随手翻了翻台子上那堆宣纸,每一幅纸上的字都狂乱不堪,挟着一股子狂野之风,不过每一幅字都可以看出下笔之慎重,以及描摹的认真,虽然还是避免不了狂乱的结果,但比起之前,已经很好了。

谢怜轻笑一声,重新叠好纸,转身道:“三郎的字有进步嘛,不错不错。”

花城倚在台子边,正玩弄着他发尾那颗红珊瑚珠子,听到谢怜这么说,冲他挑挑眉,轻轻地笑了一下:“那既然我的字有进步,哥哥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下?”谢怜的脸顿时红透了,他捂着自己的脸,连忙背过身,不去看花城:“那……三郎想要什么奖励啊……”

花城笑笑,一手揽过谢怜,把他牢牢搂在怀里,谢怜低着头不去看花城的脸,只是用双手微微抵着花城。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事物便抵在了谢怜的额头上,温柔至极。

额上传来的温凉一下子化开,瞬间降低了谢怜脸上超高的温度。

心里某处,开了一朵小小的不知名的花。

花城温柔地吻着谢怜的额头和发丝,左手搭在谢怜后脑,右手轻轻揽着谢怜的腰,银蝶追逐在衣襟袖间,为他和谢怜镀上一层浅浅的灵光。

谢怜用余光瞥到了花城腰间的厄命,刀柄上的眼珠正微微虚掩着,似乎很享受的样子。谢怜无语了一阵,轻轻叹口气,一把拉过花城,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将双唇凑了上去。

唇上霎时传来温柔的触感,似乎还带着谢怜额头上的温度。谢怜硬着头皮,努力吸允着花城的唇瓣,努力汲取每一丝温柔。花城似乎是被他这个举动惊了一瞬,随即唇角上扬,搂住谢怜的手又紧了几分,似乎要把所有的温柔都渡过去。

霎时,衣襟袖间的银蝶尽数飞了出来,它们扑闪着泛着灵光的翅膀,悉数停留在花城和谢怜的肩上,还有一些,缀在谢怜的衣摆或发尾。迷迷蒙蒙,就像一阵又一阵绚烂星风,环绕在两人周围,把这附近的一片空气都染上了绚烂。又像一盏盏浮空的灯,在夜空中倥偬前行,照亮前路。

“三郎,这个奖励,可好?”谢怜松开了花城的唇,红晕再次浮上脸颊。

“嗯……我很满足。”花城笑着眨了眨眼。

“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顿了顿,花城又说,“好像……乘着一场冬和一场春。”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谢怜的眼睛,确实发生了变化!

谢怜愣了愣,连忙摸过一面铜镜,镜中倒映出来的东西瞬间让谢怜僵住了。

望向镜中谢怜的左眼,瞳孔一派纯白,似乎还有云雾缭绕其中,仔细看,好像还在簌簌地下着冬雪。而右眼,则是满目的橙黄,瞳孔中似乎是一片花田,青草随风飞舞,满目全都是盛开的花朵,灿烂夺目,田边流淌着山溪,一幅春暖花开的景象。

是异瞳。

谢怜的眼睛里,居然同时装着一个冬天一个春天!

花城望向谢怜双眼,蹙了蹙眉,淡声道:“哥哥,你这次出去碰见什么了?”

谢怜便把遇到女鬼岚姬的事都告诉了花城。花城一边听,眉间便蹙地更紧,似乎有什么郁结一直疏散不开。

交代完,谢怜道:“三郎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花城捏了捏眉头,沉声道:“哥哥可听说过,春冬之瞳?”

谢怜疑道:“春冬之瞳?”

这春冬之瞳,是一种诅咒的术法,是以怨念极强不愿离开世间的“凶”以上者种植而成。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左眼瞳孔中有一片冬天,右眼瞳孔中有一片春天。左眼可以看到冰冷晦涩的人心,右眼则可以看到甜蜜虚假的幻象,诅咒发展到后期,被诅咒者会因为虚实不分而一直陷入自己的梦魇中,最后精神崩溃。到目前为止,除了下诅之人,还不知如何解这种术法。

听完花城的话,谢怜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
“那,岚姬为何要给我下这种诅咒?”

花城的眉目间染上一丝怒色,随即又转为对谢怜的担心。他一把揽过谢怜,搂住他左看右看,目光上下打量,最后又将全部目光集中到谢怜那双春冬共存的眼睛里:“哥哥,你……有没有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谢怜眨眨眼,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温声道:“只是眼皮有点沉抬不起来,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顿了顿,谢怜又道:“三郎,你别担心了,我明天去一趟仙京大狱找岚姬,把这事问问清楚。”

听到“岚姬”二字,花城的眉头跳了跳,沉声道:“我现在就去把那个东西抓过来给你解咒!”

“别别别,三郎,这么晚了,还是明天我去吧,现在诅咒还没发作,我没事的。”谢怜连忙按下了花城,安抚道。

良久,花城突然搂过谢怜,把他紧紧拥在怀里,扣住后脑将下颔抵在谢怜肩上,好像要把谢怜整个人都揉进怀里:“哥哥,你叫人好生担心。”

谢怜被死死按在花城怀里,脸贴近花城胸口,动弹不得。他嗅到了花城身上浅浅的气息,双手攀上花城的背,一上一下地安抚道:“没事的,三郎,我没事的。”见花城还是没有反应,谢怜努力挣开花城的怀抱,凑到他唇边,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满是温柔。

·


第二日,谢怜一早便去了仙京大狱。

“唉,太子殿下,你来啦。”裴茗的声音远远从狱门口传来。

作为武神,裴茗也时不时会去监狱巡视巡视,今天刚好就碰上了谢怜。

“殿下,你居然有空来仙京,我以为你们家那位……”

“咳咳……”谢怜赶紧打住,“裴将军,你可知岚姬关押在何处?”

“岚姬?哦,在这里。”裴茗引谢怜进入一间
牢房。

牢内,一个一袭蓝衣黑发纷飞的女鬼安安静静地坐着,阴影下,看不清她的双眼。

上次被风信射中,本就消弭了岚姬许多的法力,现在的岚姬,虽说还是安静至极,却已经很虚弱了。

“太子殿下。”谢怜还未开口,岚姬便说了一句。
“岚姬……春冬之瞳,是不是你……”谢怜开门见山地说道。

听到“春冬之瞳”四个字,岚姬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一阵尖利的狞笑从她嘴角泄了出来。这笑声及其诡异,笑得谢怜背后微微发寒。

“太子殿下,看到噩梦的感觉好不好受啊?”岚姬继续狞笑起来,笑得人心里发毛。

“噩梦?”谢怜愣了一阵,有些不解。

下一秒,一个白衣人的身影就映入他的眼帘。那白衣人,一袭白色丧服,窝在监狱的角落,当他抬起头,脸上罩着一个雪白的面具,半边脸哭的淋漓尽致,半边脸又眉眼弯弯地笑着。

是白无相!

“白无相!”谢怜被惊地脚下一个踉跄,向后跌去。还好裴茗支了他一下,不然他现在已经倒在地上了。

那个惨白恐怖的身影谢怜永远不会忘,仙乐国城墙下,深夜的太子庙中,铜炉内……每一次出现都是及其令人心悸。

“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白无相早就被镇压了啊?”裴茗一脸不解地看向谢怜。

谢怜再次抬头望去,那个角落却已空空如也。
“是幻象。”谢怜心道。
“岚姬,你究竟是为何……”谢怜转目看向岚姬。
岚姬低着头,依然森森地笑着,不发一言。

“你……”谢怜还未说完,就见岚姬抬起头,那双阴影之下的双眼洇着一层可怖的红光。“你们,谁都别想好过!”吼完这一句,岚姬眼里的红光散去,可当她转向谢怜的时候,眼里又闪烁起微微的红光。

谢怜发现,她不是在盯着自己,而是在盯着自己脖子上挂的那枚晶莹剔透的指环。

那是花城的骨灰。

“不,不可能的,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你太天真了。”岚姬看了一会,突然诡异地大笑起来。

谢怜被她笑得浑身发毛,赶紧把那枚指环塞回衣服里贴身戴好。

“这么多年了,总有那么多傻子把自己的骨灰和一片痴心交出去。”岚姬淡淡道。

“你这个女的长的还挺漂亮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和玄……”裴茗刚想说慕情,才发现谢怜还在旁边,便闭口不提。

“?没事的啊你说慕情我又不会说什么。”谢怜心道。

“岚姬,我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如何解这春冬之瞳?”谢怜尽量温声道。

“看你自己。”岚姬道。

说完这句话,她便望向一边,不再说话。

“什么叫看我自己?”谢怜内心疑惑道。

不过说了这么久,好歹还是问出了点东西,谢怜心知不能跟这个岚姬硬来,便暂时先离开了仙京大狱。

……


晚上,谢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默默思索什么叫“看你自己” 。为了不让花城担心,谢怜安抚他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过几天自会消除。

此刻,花城就躺在一边,双手还环在谢怜腰间,闭眼沉睡的他,眉眼高挑,看不出来一只眼睛已经没有了,月光从窗外映进来,把他的轮廓照的格外清晰。

谢怜忍不住把手覆在他脸颊上方,沿着花城的脸,额头,眼睛,鼻尖,嘴,下巴……一遍又一遍描摹花城的轮廓。一边描摹,一边心里还在暗暗叹道:“三郎的脸真好看。”花城此时闭着双眼,双唇也紧紧闭着,谢怜的距离,近的可以看清他嘴唇上的每一根纹路。谢怜此刻脑中就好像有一群大雁在兀自乱飞。

鬼使神差的,谢怜就把自己的双唇凑了上去。似乎是怕把花城吵醒,他只是轻轻挨了挨花城的嘴,后来似乎还觉得不太满意,居然伸出舌尖舔了舔花城的唇珠。

花城依旧安然地睡着。

谢怜抬起唇,甚为满意地看看花城的脸,自己的耳根竟然不由自主地烫了起来。

正在谢怜准备翻回去睡觉时,后脑勺突然被人一扣。

谢怜的嘴又贴上了花城!

这一扣可不得了,花城直接没放过他,而是死死地扣着他的后脑,贪婪地吻着谢怜,一点喘气的机会也不留。谢怜被吻的嘴唇发麻,双眼睁得大大的,双手局促地抵在花城胸前,快喘不过气来了。

一吻毕,花城松开扣在谢怜后脑的手,又将手环在谢怜腰间,轻轻地笑了起来:“哥哥要想亲我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吧。”

谢怜的脸都快胀成西红柿了,讪讪道:“谁想亲你啊。”

花城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那哥哥刚才偷偷地干什么呢?”

“我……我帮你打蚊子,你脸上有蚊子。”

“打蚊子用嘴啊?”

“我……。”

“哦,怪不得上次哥哥起床身上那么多蚊子包……”

“三郎!”谢怜羞赧地一下子把脸扎进了花城怀中,花城也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细细地吻着他的发丝。

深深的夜中,两人深深地抱着。拥住彼此,就好像拥住了自己内心最温暖的光,风光无限也好,跌落尘埃也罢,都是彼此的全世界。

何其有幸,我们还能遇见。


大概已经是辰时了,冉冉的阳光透过轩窗映在谢怜的脸上,暖暖的,就像……

“就像三郎一样。”谢怜如是想着。

谢怜睁开眼,榻上只有他一人,想必花城应该是已经起了在准备早点。今日是谢怜难得的休息日,可以不用去上天庭,花城想必是知道此节想让他再睡一会儿,才没有叫醒他。

不过,虽是休息日没错,可是春冬之瞳未解,谢怜的心还休息不下来。想起昨日岚姬的那一番话,谢怜起了床,想再去查看一下“春冬之瞳”如何了。

他取过铜镜,将之举在眼前。铜镜反射出谢怜的双眼,仍是如前几日一般,只不过,左眼的雪落速度似乎快了一点,右眼的花好像在慢慢枯萎。

突然,铜镜里闪出来一个人影。那人一袭雪白的丧服,好像正站在迎风处,衣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脸上一个精致的面具敛去了容颜,半边脸哭半边脸笑。蓦地,原本望向一边的白衣人突然转过身,抬起头,从铜镜里望着谢怜。一阵森森的声音在谢怜的耳朵边响起:“你好啊,太子殿下。”

谢怜猛地丢开铜镜,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整个人不住的发着颤,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白无相?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幻象!三郎说过,左眼能够看到虚无的幻象!

想通此节,谢怜浑身的震颤稍稍减弱了一点,尝试着伸手去捂住左眼。只剩下一只右眼来看东西后,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朦胧的橙黄色。谢怜探到铜镜旁,光滑的镜面上,白无相的幻象已经消失。

谢怜停止了浑身的震颤,准备收拾好被随意甩在地上的铜镜,平复好心情。这时,门外闪来一个红色的身影,一袭红衣胜枫,肤白若雪,脸上还挂着笑容。

“哥哥。”那人冲着谢怜温声喊了一句。

见来人是花城,谢怜绷紧的弦也一根根放松下来,正准备起身。突然,谢怜意识到哪里不对。

如果来人真是花城,那为何他一直站在那里不动?

确实,花城从出现到现在,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除了叫谢怜哥哥,竟是没有任何动作!

不得不说,谢怜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那人的行为,真是诡异的很。谢怜依旧遮着那只左眼,脚下的步子稍稍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走到了那人面前。

“哥哥原来醒了啊,我想让哥哥多睡一会,就没有叫醒哥哥,还望哥哥不要怪三郎才是。”花城冲着谢怜,轻轻笑了笑。

这一口一个哥哥叫的甚是欢心,可是究竟是不是真的三郎,这可就不好说了。

“三郎,我们……来借个法力吧!”似是终于狠下了心,谢怜走过来的一路上,脑子里飞速运转,想了无数个办法,既能验出真假又不会显得太突兀,想来想去,也就这个理由比较合适了。

可能……也是谢怜内心比较想以这个为理由吧……

花城似乎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哥哥今日怎么这么主动?”

废话不多说,谢怜已经把脸凑了上去。在双唇即将挨在一起的时候,谢怜突然放下了遮住左眼的手。突然,眼前的红衣变成了一袭丧服,花城的面庞也变成了一个半哭半笑的面具。

“果然是你!”谢怜被突然现出真身的白无相下了一大跳,随即又暗自庆幸刚才幸好没有亲上去。

目光转向眼前的白无相,谢怜浑身又开始发颤,这回震颤的幅度比刚才大了许多,谢怜周身的空气都好像在随着谢怜翻江倒海,颠云倒雾。

谢怜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慢慢爬上脖颈,就像一条毒舌一般扼住了他的喉咙,扼得他喘不过气来。谢怜竟然从这股寒意上感觉到了曾环在他脖子上八百年的那枚咒枷带来的禁锢与压力。

谢怜颤声道:“你……为什么会是你……三郎呢?三郎?”

除了颤抖,谢怜做不到别的事了。

突然,谢怜猛地想起,右眼可以看到甜蜜虚假的梦境,也就是说,花城根本不在这里,这只是个假象,是因为谢怜遮住了左眼才会敛去白无相幻象的真身。留下的右眼,则是把白无相的幻象看成了花城。

那既然这样,是不是两只眼睛一起蒙住就都什么也看不见了!

想毕,谢怜立刻起身,跑到床边摸到昨晚被他塞在床底下的若邪。若邪似乎还在睡梦中,半梦半醒之际,突然被人拖了出来,瘫软在谢怜手中一动不动。

谢怜拿起若邪,往眼上一覆,随手便在脑后打了个死结。虽说若邪最怕被打成死结,可眼下谢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打了一个还不够,牵起若邪垂在脑后的部分,一连打了好几个死结。这下若邪彻底被惊醒了,似乎是非常不喜欢这样,在谢怜眼上兀自扭动。谢怜一气之下,死死地拽了拽若邪,若邪这才安分了,紧紧了自己的身子,牢牢地覆在谢怜眼上。

四周突然沉入黑暗,眼前没有一丝色彩。压抑的黑暗如潮水一般整个将谢怜没过,逐渐吞噬勉力挣扎的他。不知道是过度紧张还是什么,谢怜不光看不到,他现在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整个人就像沉入了一片深海,周身的震颤暂时停止,不断地有恐惧在往脑子里窜。

这种情形下,谢怜不禁想起,自己在永安做芳心国师,鎏金宴后被郎千秋钉死在木棺里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四周是晦暗无光的环境,封闭,饥饿,失血……努力忍受着钉子插在心口的钝痛,努力挣扎无果,最终只能任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

只不过现在自己心口没有像那时一样传来钝痛罢了。

那时候,也有过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不得不说,这么做是最好的结果。

自那以后,谢怜做每一件事,都不曾后悔。因为已经没什么可值得他后悔的了,谢怜一直都明白,其实他有时候的努力挽救,或许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他从不后悔做出努力。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花城。他会为烧了花城的极乐坊而一直愧疚不安;会一直惦念花城嘴中那个“金枝玉叶的贵人”;会因为想给花城送生辰礼物而纠结不已……

现在的谢怜,会注意到每一件小事。

每一件和花城一起经历的小事。

或许,这便是缘分吧。

谢怜伸出手,去摸自己指上那枚红色的蝶形小结,那是花城亲手给他戴上的。鬼使神差的,谢怜试着在空气中牵了牵那条已经隐去了的红线,黑暗中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谢怜似乎看到了,他的第三指上,小小的蝶形结停留其上,似一道明艳的缘结。

长长的红线牵往远方,红线尽头,是他的花城。


想到花城,谢怜的心平静了下来。可是,当他的手移开第三指时,那沉重的压抑感又扑了过来,这一次,比之前都强都狠,直接扑地谢怜跪倒在地。

谢怜伸出手,到处摸索,原先这一片有桌子有椅子,可是现在他却什么也摸不到。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飘渺起来。

“到我这边来吧。”

奇怪的是,这一声过后,谢怜本是一片黑暗的眼前,居然浮现起一个白色的影子,白无相手里正拿着一个半哭半笑的面具,朝谢怜脸上按来。

明明是幻象,谢怜却真实地感受到了脸上的压抑感。

“滚!”谢怜大吼着,浑身又开始激烈地颤抖起来,他伸出手,对着自己面前的空气又抓又打,可是除了空气,他什么也没碰到。

谢怜清楚地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来自白无相的恐惧。谢怜心里开始激烈的不安起来,一种不论自己有多快,白无相都能比他更快的不安。

突然,眼前的黑暗散去。

眼前的是慕情,慕情穿着下天庭的武神官服,手中一把长刀,刀尖直指谢怜,面色铁青地冲着谢怜道:“请你离开。”

慕情身后,是三十三个神官,他们一边盯着谢怜,一边私下里交头接耳,虽说是交头接耳,可是谢怜完全能听清他们的声音,他们说的是:

“太子殿下打劫啊。”

“就他,被贬了还跟我们来争这片福地。”

“居然想一人抢占灵地,慕情赶快把他赶走吧!”

……

这一句一句,愈发清晰,把谢怜心底那些尘封的记忆一并唤出。是当初那跟他抢福地的三十三神官,还有……将他赶走的慕情。

现在的谢怜,也是和当时一样,这样狼狈地趴在地上。

这些记忆,在谢怜心里本来已经被岁月冲的几乎看不清了,可这个幻象,竟是真实的可怕,与当时的情形别无二致。

谢怜永远忘不了,那三十三个神官看他的目光,还有提着长刀赶他走的慕情。眼前每一个人都近在咫尺,每一个人的表情,谢怜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就像一把把冰锄,狠狠扎入谢怜心里,寒冷和疼痛从谢怜的心口开始蔓延,那里好像破了个怎么也补不好的大口子。

谢怜心知这是幻象,而且在他心里,这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他猛地向前一扑,眼前的幻象便消失了。

没错,如果一个人并不害怕这个幻象,幻象本身是不会多做停留的。

谢怜,到底是已将这件事完全淡忘了啊。

谢怜打散了幻象,才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一簇鬼火在帮着他撞那几个神官。后来偶然有一次谢怜得知当时这鬼火就是花城,所以记得格外清楚。可是刚才的画面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火。

被打散的画面又重新组合起来。

这次,从谢怜的背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压力。仔细辨认,谢怜认出来了,这个场景,是仙乐爆发人面疫的时候他以一己之力支撑着皇宫中心那座即将倒塌的天塔。

谢怜咬着牙,虽说他现在没有在施法,可是背上传来的压力却不能忽略。谢怜还在想这次又会有什么幻象出现,突然,眼前映入一个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凄惨的叫声传入谢怜的耳朵。谢怜睁开眼,是当初患人面疫在不幽林被谢怜截掉一条腿的那个青年。

那个青年浑身是血,只有一条腿,剩下的手足并用,艰难地朝谢怜爬了过来,本来干净的地面霎时被拖出一条骇人的长长的血痕。他满脸绝望,他的右腿上,赫然是一片人面。随即,满脸的绝望又变成了满眼的怒火,他朝着谢怜怒目圆瞪,悲怆地大吼:

“你赔我的腿,你赔我的腿!”

谢怜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眼前的画面,触目惊心,明知那青年只是幻象爬不过来,可谢怜还是不住地往后退。谢怜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就像有一万面鼓在他内心敲打。

“不,不是我,不是……”谢怜紧紧闭上眼,可是眼前的画面依旧清晰,那青年还是直直地朝谢怜爬来。谢怜努力转过身,甚至背过身,可是青年的脸依然在眼前,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

“你赔我的腿!”

凄厉的吼叫炸开在谢怜的脑子里,谢怜努力摇着头,努力想转移注意力,可是根本没有用。吼叫越来越凄厉,一下一下,尽数炸开,轰得谢怜脑子里嗡嗡作响。

谢怜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浑身是止不住的颤抖。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我,不是我……我救不了你……我做不到。

突然,有越来越多凄厉的哀嚎在四周响起:

“殿下,你也救救我吧。”

“殿下,你看我,为什么,我还没有痊愈!”

“你不是神吗,为什么你救不了我!”

是从不幽林里逃出来的人面疫患者!

他们一个个要么浑身是血,要么整张脸完全溃烂,要么肢体到处都是残缺。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在谢怜眼前闪过。一声声哀嚎在四周此起彼伏地炸开,随即,又如潮水一般一个个地往谢怜身上扑来。

“啊啊啊啊啊!”谢怜捂着头,尖叫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神。

我不是!!!

我救不了你们!!!!

谢怜一边尖叫着,一边冲着前方乱挥乱舞,用尽力气朝前方踢打,拼尽全力地冲前方吼道:
“滚! 滚啊!”

谢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声吼过了。这一声,仿佛用尽了谢怜毕生的力气,好像喊过这一声,他的嗓子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终于,画面被撕裂了。

谢怜浑身都是汗,头发已经湿的黏在了脸上。若邪覆盖的皮肤下也全部都是汗珠。谢怜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从未想过这一幕还能在他眼前重演。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被世俗抛弃,被千夫所指,明明一腔热血到最后不仅什么也改变不了还造成了最坏的结果……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在谢怜的身上再次出现。

如果这个都可以重演,那接下来呢?

谢怜愣了那么一会,随即双手伸到脑后开始不停地扯覆在眼睛上的若邪。他不敢保证,他能熬过接下来的幻象。

即便是幻象,谢怜也不想再受一次那样的折磨了。

若邪被谢怜发了疯一样地撕扯,整条白绫都在瑟瑟发抖。怪只怪刚才若邪被打了太多个死结,无论谢怜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若邪,你给我松开!”谢怜发现无论他怎么暴力撕扯,若邪都解不开。转而换了一种较为温柔的方式,冷静地命令若邪自己解开。

可是若邪刚才被谢怜的暴怒吓得浑身发抖,根本不肯听他说话,反而是越缠越紧,而且光凭若邪自己,也确实解不开那些死结。

就在谢怜颓丧无措之时,画面又重新组合了起来。

一把黑色的长剑立在谢怜眼前,剑身修长,通体深沉如黑玉,剑心是一条纤长的银心,剑刃闪烁着锋利的剑光,如寒夜流光,深秋冰霜。仿佛只是用那剑光,都能将人的身体穿透。透过冰冷的剑光谢怜此刻惊恐的表情竟是一览无遗。

“他是不死之身!”

“他是神啊,他要拯救苍生,是他自己说的。”
“他打过劫!”

“你要……弥补的吧,你要赎罪的吧。”

是百剑穿心!

谢怜的脸上从未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一种极端恐惧,极端的害怕,一种从未有过的胆寒。寒意整个渗透进了谢怜的心中,蔓延到他的四肢,以及每一根头发上。因为已经预知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谢怜抱住头,脸上满是绝望的呆滞。

百剑穿心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

“你……要弥补的吧,你要赎罪的吧。”
话音刚落。谢怜突然感觉腹中一凉。他仔细摸着腹部,并未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可是那疼确实真实的,每一块骨头被擦碰的声音,每一寸血肉被搅动的感觉。

他不会死,可这不代表他不会疼,不会受伤。

“不……不要!”谢怜凄厉地嚎叫起来。他没想过,幻象居然可以如此真实。腹间的疼痛真实地就像真的被一把剑穿过,谢怜甚至还能感觉到有血在滴落。

    “照着致命的位置刺啊,不然不算数的。”

     “我怎么知道哪里是致命的位置?”

    “总之就是照着心脏,喉咙,腹部这些地方捅吧。”

      “没刺中就拔出来再刺一次!”

谢怜清楚的感觉到,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足,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漆黑的剑锋在心口流转,不断刺入又拔出,甚至还发出骇人的摩擦声。谢怜的胸口没有一寸伤痕,可是疼痛却不停地蔓延。

不断地有剑锋从心口穿心而归,拔出来的那一刹那,又毫无缝隙地换下一个人继续捅入。漆黑的剑身上已经染满了血迹。谢怜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自己身上各处带来的疼痛,一种无边无际,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疼痛,好像就在此刻,谢怜把他这一辈子所有地疼痛都受完了。谢怜的双眼睁大到极致,汹涌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蔓延出来,流到脸颊上,似乎混上了鲜血,又流向了心口。

身上的每一寸疼痛,都极其强烈,似乎比曾经真实遭受百剑穿心还要强烈,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无情地被剑刃挑开,或许它从未愈合。

“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百剑穿心时的谢怜无法发出声音,可是这时候可以,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撕扯着嗓子,用他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嚎啕,他从来没有哭的这么狼狈过,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滚落下,眼前已是氤氲着一片水气,泪水沾湿了覆在眼上的若邪,谢怜扑在地上,不停地祈求着。

“放过我,放过我吧,救命,救命啊!”

……

突然,谢怜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


原本,他以为是白无相在后面抱着他。可是他冷静下来后,却觉得这怀抱格外熟悉,好像带着一丛最温暖的阳光。

“殿下,殿下!”

花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三……郎?”满脸尘土夹杂着泪水的谢怜及其小心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突然,他眼前的画面被撕裂了。周身仿佛无边无际的炙痛突然一下子被抽走。眼前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突然,不远处的一片黑暗里,闪烁着一丛幽幽的火光。

“我有一个心爱之人还在这世上。”
  “我想保护他。”
  “我愿永不安息。”
  “那我不让他知道我为什么不走就好了。”
  “那我不让他知道我在保护他就好了。”
  “为你战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我不会忘的。” 
  “我不会的。”
  “信我,殿下。”

那火光越来越近,一直近到几乎贴在谢怜脸上,把谢怜四周的黑暗几乎都驱逐干净了。

那是花城。

那是花城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曾是谢怜最美好的回忆。

神武大街,上元佳节,惊鸿一瞥,百世沦陷。

“我不会忘的,殿下。”

“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的!!!”破败的太子庙里,一个少年许诺出永志不忘的誓言。

不知名的鬼魂,背后是随夜长流的三千浮灯。它道:“我有一个心爱之人还在这世上。”

身着黑衣的无名鬼,怨灵如黑色的风暴一般席卷了他的身体。他的剑锋旁边,还留有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

牛车之上,少年哈哈一笑:“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万神窟内,红衣鬼王反身搂住谢怜:“殿下……你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

明明是团微小的鬼火,却一下子照彻了长夜一般。谢怜的眼前,豁然开朗。

那一幕幕不断闪过,清晰又温润,每一幕里,除了花城,还是花城。有狼狈不堪的花城,有眇乎其小的花城,有红衣胜枫,肤白若雪的花城……还有,望着三千长明灯映亮天边,眼含爱恋,嘴角扬笑的花城……

哪怕前路再黑暗,有你在心中,便是风景。从此前路漫漫,一片光明。

蓦然间,眼前幽幽的鬼火突然隐去了光芒。从黑暗深处,飘过来群盏明灯。浮灯如游鱼,慢慢朝谢怜飘来,谢怜周围,突然一下子被浮灯包围。那一缕缕明黄色的灯光,就像这世间最瑰丽的梦,一闪一烁,流光溢彩,在漆黑的夜空中熠熠生辉。又好像这世间无数信徒,每人手捧的一份最真挚的祈愿。

记得那日,中秋宴斗灯。谢怜也见到过三千浮灯,随夜长流,从人间飘向云端。

“千灯观,太子殿……三……三千盏!”

谢怜的眼眶湿润了。不同于刚才被百剑穿心时因疼痛流出的眼泪。是一种幸福的,感动的泪水。

瞬时之间,他感觉一只手揽过他的腰,把他紧紧箍在那个怀抱里。下一秒,温热的气息逼近,一片温润贴上嘴唇。

唇间一片温柔,似乎是怕把他弄痛似的,只轻轻地吸允,霎时,四周一片温暖,眼前一片清明。

谢怜眼上覆着的若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随着东风兀自飘向屋内一个角落。一个红衣人紧紧搂住谢怜,眉间是一片紧蹙,含着深深的心疼,双眼紧闭,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双手的力度极大,似乎害怕谢怜一下子就不见了一般,紧紧箍着不放手。谢怜感觉到一双手在他背上一上一下地顺着,似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猫。

唇齿间,谢怜听到交错的一句话,似是噙着泪水,内心保受极大的痛苦与自责而说出的。

“对不起,殿下,我来晚了。”

花城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洋洋盈耳。

“殿下,没事了,没事了。”

谢怜的双目噙着多时的眼泪,终于不自觉的,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顿时,谢怜眼中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左眼瞳孔中那片霜雪寒冬突然溃散,满目雪白一下子缩成极小的一点,顺着眼泪一并流了出来。

右眼的融融春日也在不断消逝,所有的花盛开过后,满目橙黄也融入了眼泪中,一并消散在风里。

而谢怜的双眼,又恢复了一片漆黑。只不过,那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三千明灯的光。浮灯背后,倒映着一个人影,红衣胜枫,肤白若雪,银蝶追逐在衣襟袖间,发尾一颗红珊瑚珠夺目耀世。那人正牢牢地搂住谢怜,忘情地吻着。

“三郎!”谢怜扑到花城怀里,两人就那么紧紧拥抱着,仿佛再也不会分离。

从此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这事过后,谢怜仔细调查才知道。

岚姬的丈夫其实是她自己放火烧死的,原因是她丈夫抛妻弃子,悲痛欲绝的岚姬只有使用了这种手段。可是她不知道,她丈夫竟然把他们的孩子也一并烧死了。悔恨交加的岚姬剜掉自己的双眼,带着对这个世界深深的失望与憎恨离开人世。化为鬼魂后的她怨气郁结,坚信世上没有一个人真心的人,诅咒所有的真爱之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于是,她便学会了春冬之瞳的诅咒。之前被她下咒的二十多个人,都是因为被春冬之瞳折磨地虚实不分,才找她解除诅咒。而解除诅咒的方式,便是挖掉双眼。但其实,解除诅咒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便是,流出真心之泪。

其实,岚姬在看到谢怜那个骨灰做成的指环后就知道,他一定是真心之人,不然,骨灰不会保存的这么好。

所以岚姬才会说“看你自己。”

其实在人间作祟这么多年,怨气郁结不散,也是因为心有执念吧。

现在,这执念了却了,岚姬便随风散去了。世上是真的有真心之人,会为了对方所向披靡,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甚至……将对方视作唯一的神明,自己则做那个最忠诚的信徒。

·
这日,谢怜正在厨房做饭。

“嗯,来点个数,万紫千红小炒肉,到!”
“冰清玉洁丸,到!”
“百年好合羹,到!”
“霜雪千年拌茄子。到!”
“花开满城汤,到!”
“还有……”

一双手环上谢怜的腰际,一个闷闷的声音响起。

“还有,哥哥和三郎……”

今日过后 ,所有的晦暗都留给过往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也愿往后日子 ,日光温和 ,山风温柔环抱。 一觉醒来,又是美好的一日。

从此,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end.

文后碎碎念:(建议跳过)
啊,我终于肝完了这篇文,累死了。
这大概是我写过最长的一篇文了,肝了四天才全部写完(눈_눈)以前有个梦想说要写万字长文,可是真正写起来才发现一点都不轻松啊(눈_눈)

其实本来异瞳这个梗是我很早就想到的,本来想给忘羡用的,可是还没写文就粉上了花怜,然后就无法自拔。后来发现其实花怜比忘羡更适合这个梗。

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到了一个场景,也就是八部分的亲吻加流泪。后来不知不觉就编了这么一大堆出来。(;一_一)一开始为异瞳的左右眼设定想了很久,最初设定里面只有左眼是可以看到幻象,可是后来想想不对,那右眼怎么办,于是就把右眼也改成看到甜蜜却虚假的幻象。

我发现我真能扯,九部分关于岚姬的身世以及背后的原因真的太扯了(本来这部分还想写长一点交代一下背景后来想想前面几部分肝的那么辛苦后面实在肝不动了而且写长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看于是就换成叙述风格草草结束了。)

我这个人写同人文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磨练笔力,所以文中对话不算多穿插了那么多环境描写心理描写还有回忆杀(我知道你们看了烦)你们就凑合看看吧。

其实有一点本来一开始想渲染的后来文末嫌太长删掉了。就是那几个怜怜的幻象里面每一个都没有花花,其实原著里面是每一个场景都有花花在的(可以去翻翻原著),但是这里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幻象是怜怜最怕的东西嘛,既然要让他最怕当然不能有他最爱的人呀。(幻象:我不是我没有,花城主我错了<(ToT)>)

花怜这一对是最感动我的,我最喜欢的cp……我真的写不出怜怜那可怕的坚强和花花强大的护妻意识(ಥ_ಥ)

我真的写不来回忆杀,为了写回忆杀还特地翻了原著,结果把我虐的够呛(눈_눈)百剑穿心那里本来应该再痛苦一点(看过190章的都知道)后来实在写不下去了太虐了(ಥ_ಥ)同上,花花后来出现那里我也写了大段大段的回忆杀和环描,那里花花抱住怜怜亲吻的那个场景我写的都快哭了,我一定要努力学画画有朝一日把它画下来!

差不多了,就这样吧。我永远爱花怜。ԅ(¯ㅂ¯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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